翁施急匆匆跑上来:“怎么了呀?”肖义宁见了他如同见了救兵,抱住翁施的腰不撒手:“小翁啊!翁!救救你哥哥我吧!”民警诧异:“小翁老师?你怎么没回家呀?我听宋科长说你是今天回老家呀?”翁施裹紧围巾,含混几句:“哦,那什么……我到高铁站才发现买错票了,看错日期了,买成了昨天的票,现在改签都没座位了。”肖义宁捂着嘴偷笑:“这都能买错,我看你别做物证了,来和我做直播得了。”“让你说话了吗!”民警瞪他,“老实点儿!”肖义宁做了个投降的姿势,紧闭双唇,不发言了。好在事儿不是什么大事,没造成什么不良影响,肖义宁写了个保证书,做了郑重检讨,就被翁施领走了。大半夜的,两人在路边等出租,翁施冻得瑟瑟发抖。“你怎么直播到这儿来了呀?”翁施边擤鼻涕边问他。“天下之……之大,”肖义宁为了直播效果,穿了件风骚的v领毛衣,牙关直打颤,“就没我不、不能播的地方……”“敬业,太敬业了,”翁施红着鼻头,“你再这样发展下去,下回就该直播牢底坐穿了。”肖义宁呲牙:“你咒我呢吧你,阿嚏对了小翁,你怎么没回家啊?”提起这事儿,翁施又伤感了,失落地摇了摇头:“不想回了,自己过年挺好的。”“那你宋科长呢?他放心把你一个人扔这儿?”肖义宁说。翁施头压得更低了:“不说宋科长了,以后我就是一个独立自强的beta了。”“什么意思?”肖义宁惊讶的鼻涕流出来都忘了擦,“你和宋科长分了?”“还没,”翁施盯着脚尖,声音闷闷的,“估计是快了吧。”“我早说了你俩不般配,”肖义宁摆出一副了然的语气,“早叫你做好分手的打算了,赔偿金有没有要啊?宋科长那身家,你拿他一套房子不过分吧,再不济,几个名牌包包总要有的吧?”翁施眉心紧锁,肖义宁真讨厌,怎么能这么说他和宋科长呢!肖义宁看他这表情,“操”了一声:“什么都没有啊?那你好歹让他来我直播间刷几个超级火箭啊!翁啊,你亏惨了,忒亏!”“我又不是为了这个才和宋科长在一起的,”翁施急得涨红了脸,虽然他这人挺财迷心窍,但他从没想过在宋科长身上要这些,“你又不是不知道,我、我、我……”“知道知道,”肖义宁摇摇手,“你喜欢宋科长呗,我能不知道么我,成天给你出谋划策的。那你这么喜欢宋科长,你还和他分手?”翁施像一个漏了气的皮球,肩膀瞬间耷拉了下去,低声说:“我也是不得已的。”“体检报告出来了?”肖义宁关心道,“你得绝症活不久了?”翁施摇摇头,要是他得绝症那还好呢,那他说不定就能成为宋科长的白月光,让宋科长一辈子记着他想着他。肖义宁琢磨会儿,接着推测:“是不是你家惹上了黑道大哥,追债的要杀你全家,你怕牵连宋科长,所以忍痛和他分了?”翁施轻轻叹了一口气,还是摇头,现在都是法治社会了,哪儿来的黑道大哥呀,宋科长一个人就能干翻五个大哥。“我靠!我知道了!”肖义宁激动地直跺脚,“是不是因为宋科长家里看不上你,给你五百万,让你离开宋科长?”五百万?翁施哼哼两声,哪里来的这种好事喔!他脚尖踹了踹地面,想想还挺心动。要是宋科长家里给他五百万他该怎么花?先存个一百万定期,再拿一百万付个首付,剩下三百万就拿来包养宋科长,给宋科长买好吃的好玩的,让宋科长睡最好的床垫和被套。宋科长家里发现他没离开宋科长,又给他五百万,他再存一百万定期……如此这般良性循环,五百万又五百万,五百万无穷尽也,那他很快就成为大富翁了啊!“不是因为这些原因,那是为什么啊?”肖义宁真不明白了,“你被甩啦?”“你就别问了,”翁施烦心得很,刚好他的车到了,翁施钻进后座,摇下车窗朝他挥挥手,“我走啦,你到家了和我说一声,这年头alpha也不安全呢。”一觉醒来就到大年三十了,翁施在被窝里看新闻,今天街上好热闹,满街都是红灯笼红彩灯,出境的每个人都喜气洋洋,穿新衣的小朋友对镜头作揖,欢呼着说“祝全国人民过年好”!翁施也被这喜气感染了,不自觉勾起嘴角。警官公寓倒是冷冷清清的,大部分人都回家了,少数没回的也都去局里一道过年了,大群里跳出各种照片,连谢局今天都来了,和大家一起包饺子呢。翁施揉揉肚子,翻身起床,打算去超市简单买点食材,他在心里算算帐,咬咬牙,决定给自己拨三百块预算。一个人过节也不能太寒碜,要买的东西可多了呢,翁施撕了张便利贴,在上面写两斤大虾,两只大螃蟹,新鲜海螺,八爪鱼。刚要出门,宋尧的电话就打进来了。“喂?”翁施把手机贴在耳边,“宋老师?”“嗯,是我,”宋尧的声音带着宿醉后特有的沙哑和慵懒,“我刚醒,你呢?”翁施把手机紧紧贴着脸颊,仿佛这样就能离宋尧更近点儿。“我要出门买年夜饭食材了。”翁施说。那边传来床铺的吱呀声,翁施猜想应该是宋科长翻了个身。“打算买点什么?”宋尧问,不等翁施回答,他自顾自地说,“我猜猜啊螃蟹,虾,海螺,乌贼,毛蚶。”对呀,怎么忘了毛蚶!翁施赶忙在便利贴上补上毛蚶,又在后边标了个“+50”,代表预算增加五十块钱。“都要买的,”翁施把便利贴装进大衣口袋,“都是我最爱吃的。”宋尧低低笑了一声,笑声低沉,橡根羽毛在翁施耳边挠。翁施觉得自己好没出息,宋科长笑一笑,都能让他脸蛋通红。“是不是还记在本子上了?现在纸正装兜里呢吧?”宋尧说。翁施一惊,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四周,使劲摁着兜,警惕地问:“你怎么知道的呀?”“我还不知道你么?小抠门精,”宋尧嗤笑,“哪回出门你不是精打细算,还得提前做个预算表。”翁施臊坏了,宋科长就喜欢给他盖章定性,其实他也没多抠门啊。“还不是因为你花钱太大手大脚了,”翁施嘀咕,“我也要管管你的。”宋尧愉悦地哼了一声:“管管管,也就你能管我了。”翁施不自觉地勾起嘴角笑了,笑着笑着又觉得眼眶发酸,他好没用,好容易动摇。宋科长偏偏是这么好的人,翁施宁愿宋科长对他坏、对他毫不在意,那他心里还能好受一些。“怎么不说话了,”宋尧说,“说你抠门,不乐意了?”翁施摇摇头,摇完了又想起宋科长看不到,于是说:“没有不乐意。宋老师,其实我昨天晚上做噩梦了。”“梦见什么了?”翁施犹豫片刻:“梦见我们分开了。”宋尧问:“为什么分开了?”翁施抿抿嘴唇:“好像是因为我得了绝症,活不长了。”“放心,你上月才做的体检,除了个甲状腺增生什么也没有,好得很。”宋尧紧接着说。“那是因为我们家惹上了黑道大佬,要杀我全家,”翁施哼哼唧唧说,“我不想连累你。”宋尧这回没有立马接话,沉吟片刻后才说:“对方是哪条道的?涉毒吗?有什么武器,枪支有吗?”翁施被问懵了:“没、没有吧?”宋科长一本正经:“建议先劝他们自首,不涉毒不涉枪械的话,判的不重。”“……你可真能忽悠我,”翁施听出了宋科长是在取笑他,讪讪地摸了摸脖子,又说,“好像是因为你家里人不喜欢我,给了我五百万,要我离开你。”“哟,”宋尧吹了声口哨,乐了,“那不得把你美死?”翁施捶墙:“我是那种为了五百万折腰的人吗!”虽然他是有点儿心动。“怎么不是了,”宋尧一点情面不给他留,大笑出声,“上回是谁掉了二十块钱到厕所下水口里,趴那儿掏钱趴了半小时,最后把腰折了。甭说五百万了,二十块钱都能让你折腰。”翁施反驳:“我才不是因为掏钱把腰折了,我那是因为、是因为”因为你前一天晚上欺负我欺负的太厉害了呀。宋尧笑着说:“成天胡乱想什么呢,这就想着和我分开了,够喜新厌旧的啊,小翁。”翁施苦笑,其实他多么希望宋科长是个喜新厌旧的人。绝症不能使他和宋科长分开,什么黑道大哥、五百万都不能,但唯独一点可以他不是宋科长心里那个最重要的人。挂了电话,翁施也没心情去买海鲜了,草率地点了个外卖,晚上吃什么再说。宋尧家去酒店吃的年夜饭,给翁施拍了首都街道的年景,翁施也在网上找了几张平遥县的地标照片发过去,说这是我老家,我们这边春节有个习俗,就是年初二都要来庙里拜拜,这是县里最热闹的地方呢。宋尧问:“初二那天你也去吗?”翁施打字回复:“要去的,我每年都去拜拜,求神仙保佑。”虽然今年去不了了。“行,那我也去。”宋尧回道。“啊?”翁施问,“你初二也要去庙里拜拜吗?”宋尧回了他一个小猪跳舞的表情:“初二那天你就知道了。”到了傍晚,肖义宁给翁施打电话,叫翁施去他那儿一块过年,一个人多孤单寂寞,濒临失恋的人更加孤单寂寞。翁施想想也是,没必要把自己整得这么凄凉,没有家人和宋科长陪着,他还有好多朋友呢。他把微信名字换成“开朗小翁”,扫了个共享电动车,开着去了肖义宁那儿。宁王殿下大过年的还得给粉丝直播带货,翁施就在他后边给他当不露脸的小助手,忙前忙后。他第一回做这个,业务不熟练,但挺新奇的,看着弹幕里粉丝刷的那些话,还觉着挺有意思。肖义宁还叫了几个朋友一道过年,大家都是年轻人,很快就活络起来,这个年过得倒是比在家里还自在。到了初二,大伙儿围坐成一圈玩骰子,翁施点儿背,总是摇到小的,喝了几杯酒就开始犯晕,晕着晕着就眼泪汪汪,啪嗒啪嗒往下掉泪珠子。肖义宁吓坏了,忙问他怎么了,翁施虽然酒量差,但酒品还行,这会儿了还惦记着别给大家扫兴,摇摇头说没事,一个人猫着钻进了厕所哭。其实也没什么,就是喝多了,心里挺难受的。想起爸爸,他难受;想起宋科长,他更难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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